GPT-5发布还没多久，OpenAI在Reddit的AMA（问我一切）上就被用户希望GPT-4o回来的评论淹没。有人形容它的消失就像“老朋友”的“突然离世”。

GPT-5是OpenAI迫不及待的一次商业化尝试，但它显然在技术上与营销上都没有准备好。用户开始呼唤GPT-4o回来，一方面证明GPT-5没有给他们带去足够好的用户体验，一方面也证明当前的AI表现已经匹配了市场。

奥特曼显然知道后面那一点。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来得及好好检查一下PPT上的图表，急着发布GPT-5，急着替换掉旧模型。不然，落后于谷歌的Gemini 3发布，如果性能更强，GPT-5的发布就要泡汤了。5000亿美元的估值，已经让它无法发布一个全球第二的模型。

但如此仓促地全量上线一款新产品反噬了OpenAI的商业化努力。当OpenAI做Reddit的“问我一切”在线问答环节中时，底下大量用户评论，要求他们恢复旧模型，特别是GPT-4o。

很难说GPT-5是失败的。尽管它没有提高太多前沿模型的上限，但通过减少幻觉，大幅提升了它的下限。它在基准测试中表现仍然全面领先，尽管领先优势微弱，但它又足够便宜，主导了性价比的帕累托边界；而且，它将前沿模型推到了每个用户面前，包括免费用户。

问题出在它的自动切换模型的“路由”。按照GPT-5的系统卡的描述，GPT-5是一个统一的模型系统，包含多款模型，以及一个实时路由系统，根据对话类型、复杂度、所需工具和明确意图（例如提示中写“请认真思考”）快速决定调用哪个模型。但是，它没有很好地发挥作用。奥特曼的解释是，昨天，“路由”坏了，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不能使用，结果让GPT-5看起来很傻。他还承诺继续改进“路由”的决策机制。

原本，OpenAI引入“路由”旨在同时让用户与公司受益。对于大部分不熟悉模型的普通用户，路由降低了使用门槛，不必在一堆模型之间切换。OpenAI也可以借此优化计算任务分配，并防止滥用；而且，后续的改进与优化也将持续降低算力与电力等运营成本；让智能体更为主动与智能，提供统一的体验，给用户的感觉更像AGI。

可以说，路由是GPT-5的关键，它在ChatGPT上建立起了OpenAI的技术创新与商业变现之间的“捷径”。但往消极的方向去想，受OpenAI控制的路由，也是一个模型选择的“黑匣子”，有些付费用户感觉里面有猫腻，实际调用的模型，会不会有“以次充好”的情况，毕竟OpenAI也说了，你的强模型的额度用完了，就会被“路由”到弱模型。

问题在于，为什么OpenAI如此仓促地全量发布一款产品？为什么被寄予厚望的自动切换模型的路由惹麻烦了？

这都体现出OpenAI在商业化上的焦虑。OpenAI必须加速自己的商业化。核心人才正在因观念不合离开，或被Meta高薪挖角；与微软的关系存在不确定性；企业服务收入已经被Anthropic超过。现阶段，模型的性能竞争，基础设施的总拥有成本竞争，软件的功能竞争，都是用户体验的一部分，OpenAI都参与了，到处都在烧钱。尽管OpenAI最近一个月收入达到了10亿美元，是年初的2倍，但它仍然巨幅亏损；要支撑它5000亿美元的估值，有相当财力的金主不多了。

别忘了OpenAI刚刚也如此仓促地宣布自己拿下来IMO的金牌，所有的模型仍然是实验性的，而谷歌的官方获奖模型已经有限向一些数学家开放测试。人们怀疑，OpenAI的一些技术并没有完全准备好。

这一次的“路由”技术，加重了这种消极印象。结果，熟悉模型的精英用户与已经用顺了GPT-4o的普通用户，希望从模型中榨取更多理性的用户与希望从模型中获得更多感性陪伴的用户，都被激怒了。很快，奥特曼就宣布，将为Plus付费用户复活GPT-4o。

第二组问题在于，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痴迷于GPT-4o？为什么奥特曼很快决定复活GPT-4o？以及为什么只给付费用户恢复？

GPT-4o已经赢得了自己的市场，是一款匹配市场需求的产品。用户会长时间地使用它，并在这种用户体验中沉淀为活跃用户。OpenAI已经拥有了7亿周活用户，大量普通用户通过ChatGPT来满足自己不那么“专家”的需求。GPT-4o的感性要比GPT-5充沛得多。用户们抱怨，GPT-4o突然下线，就像一个老朋友意外去世。

但是，让GPT-5变得不那么奉承，是OpenAI有意为之的。在系统卡上，OpenAI的团队专门为此花了一小节内容去解释。在发布GPT-5后，奥特曼接受了一次采访，再次强调过去ChatGPT最大的错误就是“过度迎合”，对用户口气过于奉承。“有很多能实现短期快速增长的做法，但它们与我们的长期目标不符”，他说，有些用户的“请让我回到以前的版本”的反馈让他很揪心。

在这场采访中，奥特曼将OpenAI的用户，划分为最活跃的前5%与其他。他从前者身上得到的启发是，AI不是偷懒工具，而是让努力的人更强。但更多的用户真正想要的是也许只是“偷懒”或“陪伴”，在与AI的反复对话中，确认已有的偏见。现在，OpenAI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在满足前5%人群的需求的同时，去满足更多的普通用户，在通往AGI的道路上，平衡“技术信仰”与“商业利益”的关系。

奥特曼很快妥协了。一方面，他承认现在的技术确实有点问题，另一方面，OpenAI已经不再只是一家AGI实验室。奥特曼太想让OpenAI尽快盈利了。而且，从收入结构来看，与Anthropic逐步占领企业市场不同，OpenAI主要是一家面向消费者用户的企业；OpenAI自己预计，到2029年，来自ChatGPT的收入也将占总收入的一半左右。

但免费用户仍然要继续充当OpenAI优化“路由”技术的“小白鼠”，以帮助OpenAI决定何时真正停用这些“遗产模型”（legacy models）。目前，只有约5%的用户付费订阅了ChatGPT。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多少免费用户付费20美元，就为了见自己的“老朋友”一面？

GPT-5刚出，人们为什么又怀念GPT-4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