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吹不黑

文丨方浩

曹德旺真是中国企业界的一股清流。

疫情肆虐，人心惶惶。当有企业家哀嚎发不出工资、撑不了三个月的时候，当有企业前脚捐款后脚找国家要钱的时候，曹大爷淡淡地说：“熬不过三个月是你自己的事情，企业跟国家讲这个没意思。”

曹德旺所指，是最近一段时间不少企业家通过媒体“哭穷”。

其中影响最大的当属西贝莜面村，在创始人贾国龙喊出“顶多还能发出三个月工资”后不到一周，就获得了数家银行5亿元的信贷额度。随后老乡鸡董事长束从轩通过网络视频手撕“员工联名信”也很快获得了数家银行5亿元的信贷额度。

毫无疑问，餐饮行业是这次疫情最大受害者之一。西贝、老乡鸡能够迅速拿到救命钱，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全中国有多少老板能像贾国龙、束从轩那么幸运？敢于一哭二闹的老板本来就很少，即使哭了闹了能拿到钱的又少之又少。

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曹德旺针对疫情说过这么一段话：“中国经济、民企的很多问题并不是这次疫情造成的，很多问题一直存在，只是这次疫情让有些问题更突出。我们要弄清楚经济下行的主要原因是什么?部分是因为中国经济社会正在转型期，还有历史的原因——很多根本性的问题没有解决，越累积越严重。”

老爷子的意思很明确：疫情放大了中国民营企业的困难，而不是催生了民营企业的问题。

税费负担沉重，融资渠道不畅，用工成本持续增加，是当下民营企业的真实写照。这些问题对企业造成的“隐疾”，在疫情爆发之后开始集中显现出来。

西贝、老乡鸡们在疫情发生之前没能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没能获得银行的贷款，反而通过疫情把问题解决了。这是喜剧，也是悲剧。

有人说经此一疫，一直没有上市的西贝可能会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毕竟二级市场也是一个重要的融资渠道。说的好像上了市就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这两天有媒体报道，一大批互联网科技公司（包括一些上市公司）在捐了钱之后，开始向银行申请贷款，有的企业申请额度高达几十亿人民币，理由是准备生产口罩、温度计什么的。其中有些公司的盈利能力甩福耀玻璃几条街，但，还是要跟国家提。

捐款可能还在路上，交易清单已经列好了；捐1块钱，一定要拿回100块钱。这不是慈善，这是生意。

在非常时期，企业如实向媒体、向ZF反映困难没什么不好，但是，正如曹德旺所说：“我们要警惕有些企业不怀好意，借助灾情标新立异、趁火打劫，吓唬政府。”

这不是曹德旺替谁说话。对于一个过去30多年捐了一百多亿的民营企业家来说，完全有资格这么说；而在此次疫情爆发之后，曹德旺第一时间就捐了1亿人民币，目前又拿出几百万美元在海外紧急购买口罩等医用物资，开始第二波捐助。

但确实有些企业在借灾情博眼球。钱没捐多少，喊得好像自己拯救了武汉。慈善公益当然不能以捐钱多少论英雄，但也不能把它当成秀场，更不能当成生意场。

1885年，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走完了从天堂到地狱的一生。他的成功，是靠给军队筹款、给官员集资、给百姓捐钱。

大后台左宗棠西征，朝廷没钱，胡雪岩帮忙去找外资银行筹款，本来10%的利息，最后到左宗棠那里变成了15%，胡雪岩一口吃进5个点（跟当下FA的收佣比例大体相当）。

在哪里都是善人，在哪里都是算计。倒左先倒胡，生意掮客最后也成了政治交易的牺牲品。

有人说中国互联网是最市场化的一个江湖，充分竞争，远离权力，真正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但没想到审美一点没变，依然觉得红顶帽子很好看。

我不相信那些互联网巨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几十亿的贷款就过不了这个坎，至少比起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微企业，它们依然很健壮。但这几十亿的贷款不知可以挽救多少小微企业。煤老板去抢经济适用房的资格，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胡雪岩说：把戏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巧妙就在于如何不穿帮。搞互联网的申请贷款理由居然是做口罩，这已经不是把戏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浑水摸鱼。

如果企业真的有困难，可以不捐钱，就把有限的资源用到刀刃上；或者像贾国龙、束从轩那样，把难处当众说给政府和银行听，开饭馆的都帮了，还不帮高大上的互联网公司？自古最是套路不得人心。

有的人把生意做成了慈善，有的人把慈善做成了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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